大宋宗室执政第一人赵汝愚:有经世之才却无救世之运
宋孝宗乾道二年,一名身份特殊的人物在本年度的科举考试当中高中状元。此人便是赵汝愚。之所以说他身份特殊,是因为其挂着大宋宗室的头衔,按照赵家家谱,赵汝愚是宋太宗之子赵元佐的后代,辈分与宋光宗赵惇相同,小宋孝宗赵昚一辈。
宗室这个身份,历朝历代都比较微妙。一方面,作为皇亲国戚,享有无限的荣华富贵,但又由于这样的身份,使得皇帝都忌惮宗室干政。好在赵汝愚在南宋已是宗室旁枝末节,这才能够有资格去考科举,并一举夺魁。
进入官场的赵汝愚在地方历练了一番,颇有些好名声,宋孝宗在评价自己的这位本家时,也不吝惜溢美之辞,称其文武双全。凭着自己的能力,也加上宋孝宗的提拔,赵汝愚入主中枢,成为了帝国核心的策划者之一。
殊不知,宋孝宗的这个决定,在日后几乎可以说挽救了半个南宋王朝。赵汝愚凭借一己之力,换掉了精神病患者宋光宗赵惇,立嘉王赵扩为皇帝,从而使动荡的南宋王朝难得有了些许平静。
这话,还需要从宋光宗绍熙五年(1194),宋孝宗驾崩说起。
南宋几代皇帝都有一个特殊的行为,不把皇帝做到底,感觉自己做皇帝做得差不多了,就会把皇位禅让出去。宋高宗赵构是这样,宋孝宗赵昚也是如此。
但是,孝宗和光宗虽是亲生父子,但是光宗却非常的不尊敬自己的父亲。根源在于,宋孝宗想让光宗传位于自己的兄弟而不是自己的儿子,再加上宋光宗家有悍妇在从中挑拨二者的关系,导致父子二人嫌隙越来越深。
赵惇做了皇帝之后,很快患上了精神病。在各种压力之下,皇帝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看到太上皇赵昚,因此在宋孝宗最后的几年光阴里,父子二人从未相见。一边是想儿子想得望眼欲穿的老父亲,另一方面是怕父亲怕的惶惶不安的疯儿子,可双方僵持不下,却使得朝堂之上波涛汹涌。
问题最严重的时候,二百多名太学生都去到登闻鼓院投匦上书,有的学生还认为这样做太慢,准备扶阙上书。朝堂之间,暗涌不断,正如陈傅良对皇帝的警告一般:即使擅传谕旨,恐怕也无从察觉,或放散仪卫,或隔退臣僚,或间牒宫闱,或激怒军旅。万一这样,臣恐陛下孤立,而外廷也无以效忠。
可面对着大臣的请求,光宗每次都是潸然泪下,答应一定去探望太上皇,但是一如到后宫之后,此念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不过,光宗在病情好些的时候,他会拜托赵汝愚去帮他向太上皇那解释一番,宋孝宗无可奈何,喟然长叹聊以自慰。
绍熙五年,宋孝宗去世。按皇家规矩,宋光宗应该主持宋孝宗的葬礼,但是宋光宗依然选择拒绝,不出席父亲的葬礼,自己在皇宫内也未着丧服,照常宴饮,传唤优伶。这种情况,赵汝愚心里明白,宋光宗不相信他的父亲去世,这是宋孝宗给他设的圈套,一旦去了,宋孝宗就会废掉他的皇帝位。
但是,眼瞅着皇帝大行的消息发了出去,对面金国也派出了使者吊唁,皇帝还是不出来,这不是告诉金人自己内部出了问题么?再者来说,以孝治天下的封建王朝,皇帝如此悖逆的行为,难道就不怕千夫所指么?
这些行为,赵汝愚都看在心里。宋孝宗去世前后的一段时间里,赵汝愚开始谋划一场大事——换皇帝。既然皇帝精神有问题,那就让他的儿子嘉王赵扩来做皇帝吧。
其实这个问题宰相留正也曾经上书给宋光宗,话说得比较委婉,希望赵惇能立赵扩为皇太子以安人心。赵惇开始的回复是同意,但是之后又否定了这个想法,这让留正无限惶恐,随即选择辞官离京,出门避避风头。
留正出走,此时朝堂上最高的官员便是赵汝愚了。皇帝不问政事,南宋的天快塌了。这个时候,宫里宫外的气氛都非常诡异,一方面人们看到了皇帝的昏庸与无能,另一方面人们也对于皇帝不立太子的行为表示错愕。
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,所有明言的大臣都把目光放到了赵汝愚的身上,希望赵汝愚能做个了断。但是赵汝愚这个时候想到了留正,他其实也可以和留正一样,辞官离京的好。
可是他毕竟是赵家人,他无法眼看着这个王朝一日日的走向沉沦。一不做二不休,逼皇帝禅位。其实,赵汝愚的这项工作难度不大,因为赵惇就在南宫呆着,不问政事、不批奏折,天天莺歌燕舞。
难度不大,可是需要有胆量的人去做。
赵汝愚先是联系了宫禁卫队的支持,之后通过韩侂胄取得了太皇太后吴氏的支持,韩侂胄的母亲是太皇太后吴氏的亲妹妹。在得到了这两方的支持之后,赵汝愚将换皇帝的计划告诉了参知政事陈骙与通知枢密院事余端礼,再通知嘉王的老师彭龟年,明天一定带着嘉王来上朝,又令傅昌朝赶制黄袍,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
第二日,太皇太后吴氏垂帘听政,拿到传国玉玺,再将嘉王带到帘内,宣布谕旨并令其穿上黄袍。嘉王赵扩被这一幕吓着了,大哭不止且不穿黄袍,一番争执之后,皇帝嘉王坐上了龙椅,宋宁宗就此登上了皇位。
最后,韩侂胄告诉了宋光宗禅让一事,成为太上皇的光宗,疯病越发严重了,只不过朝臣们长舒一口气,终于不用担心皇帝是神经病了。
此事史称绍熙内禅。
宁宗初政,朝堂之上一片祥和。皇帝继位的第六天,便诏朱熹入京。此时间,朝堂之上以赵汝愚为政治领袖,朱熹为精神领袖,人称这个时代为小元祐,看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气象。
不过,赵汝愚却得罪了一个最不应该得罪的人。便是韩侂胄,绍熙内禅,事前赵汝愚许给了韩侂胄以高官禄位,但是事后,赵汝愚却告知韩侂胄,他们属于宗室和外戚,没办法论功行赏。的确,赵汝愚是这么做的,宁宗两次拜他为相,他都坚决不受,这二人都是真心相待。但是,韩侂胄却并不如此认为,他认为赵汝愚在刻意打压他。
但赵汝愚并未纠结于此,在他治下的朝堂,除旧布新,整顿吏治,加强了对官员的考核,同时广开言路,一时间人才不断涌入。赵汝愚看来要有一番作为。
只可惜,这些作为在萌芽之中便被韩侂胄扼杀了,由于赵汝愚并没有给韩侂胄应有的奖赏,因此韩侂胄谋求报复,他开始处处针对赵汝愚和朱熹。
但是,赵汝愚却对韩侂胄疏于防范,他的反应还不及朱熹迅速。韩侂胄的职位,相比于赵汝愚,接触皇帝的次数更多,而且在宗室和外戚之间,皇帝的天然选择自然是外戚。随即,韩侂胄控制了言路,开始不断地给赵汝愚上眼药,在皇帝面前构陷赵汝愚和朱熹。
朱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,他通过经筵来向皇帝表达对韩侂胄的不满。韩侂胄也是有手段,为宁宗准备了一场傀儡戏,戏中大肆丑化朱熹,宁宗本来就对朱熹有所忌惮,经此一事,朱熹被罢官,此时距离他上任才过了46天。
之后,韩侂胄开始对赵汝愚进行最后一击。赵汝愚本就萌生退意,再加上韩侂胄的穷追猛打,最终被罢相。
赵汝愚罢相,天下公论为之不平,一时间朝堂之上流言四起,但是韩侂胄坚决打压赵汝愚,不断诽谤、攻讦,最后上升到图谋不轨的性质。
庆元元年岁末,孑然一身的赵汝愚被贬永州,对其子说,韩侂胄非杀我不可,我死了,你们可免除祸患。
庆元二年正月,赵汝愚服药后病死,一说中毒身亡。
赵汝愚去世的消息传遍南宋,世人“莫不愤叹,以至流涕”。临安城内百姓自作挽章,私相吊哭,赵汝愚灵车所到之处,百姓皆在道路上焚香祭拜,焚化纸钱。整个萍乡甚至烟焰蔽空。
这是历史,对于忠臣最好的祭奠。
赵汝愚少年便有大志,常说:大丈夫能在汗青上留一页纸,才不负这一生。赵汝愚也确实做到了如此。日后,当韩侂胄倒台被杀人们再想起赵汝愚时,他们会发出汝愚在,定不至于此的感叹。
赵汝愚无疑是成功的,不过也有自己的弱点。晚清魏源在评价赵汝愚时这样说道:汝愚,枢密使也,受赏不受赏,无所加损;韩侂胄,閤门使也,而欲其不受赏,得乎?正是汝愚忠有余而智不足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