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了23年人肉沙包,他把脑瘫儿子培养成拳王!父亲:我不能再要他的肾
一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“脑瘫儿”,被父亲送入普通学校读书,还拿下全年级第二名;后来,父亲默默做了23年人肉沙包,眼睛几近失明,终于将儿子送上拳台成了拳王;现在,父亲身患尿毒症却不肯接受儿子的肾,只因不想剥夺那本已残缺的人生。35岁的脑瘫儿子决定重返拳坛,一拳一拳砸出为父亲换肾的钱。
汪宝柱和汪强父子俩一辈子听惯了“不可能”,又一次次亲手把这三个字击破。
1985年汪强七个月时早产,刚出生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书。3岁半时,他又被诊断为脑性瘫痪,一家人跑遍天津各大医院,得到的建议是“治不好了,趁年轻再生一个正常的吧!”
6岁时,汪强还不会说话,亲友催着汪宝柱送儿子去特殊教育学校,他不干,“我要自己治好孩子,送他去正常人的学校”。亲友的反应是“别做梦了,你们孩子要能好,全国的人都是大夫了!”
12岁时,汪强在学校受人欺负,汪宝柱教他练拳击保护自己。花了半年时间儿子才学会最简单的站稳不晃,别人都说他疯了。当了多年人肉沙包,汪宝柱终于把脑瘫儿子送到职业拳击擂台上。
2019年1月3日,汪宝柱在住院期间被诊断出急性肾衰竭,靠每周三次透析维系生命。这一次,不认命的人换成了汪强,他要重返拳台、打比赛、凑出50万换肾的钱救爸爸。命途多舛的父子俩,再一次成为了搏命而战的“共同体”。
01.脑瘫儿成了全年级第二名
小时候,汪强和父母最渴望的就是平等。
出生时,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硬朗,脖颈总是直不起来,口水还流个不停。父亲汪宝柱和母亲刘惠琴给孩子取名叫“汪强”,希望孩子能够坚强地活下来。
1岁半还不会坐,6岁还不能直立行走,7岁才会说第一声“妈妈”… …那时,夫妻俩只敢在晚上或者阴天时带汪强遛弯,“要不你走哪儿都有人围着,就觉得你有病!”汪宝柱回忆,“那时候我们就愿意过冬天、不愿意过夏天,夏天人多异样的眼光四处飞来,真的让你接受不了。”
汪宝柱夫妻俩想尽办法,让小汪强能跟同龄的孩子多接触。他们买了各种小人玩偶的道具用木条做成小套圈,组织小区里的孩子来家里玩。即使这样,也总会有别家父母出来呵斥孩子,“别跟这儿玩了,越玩越傻!”
汪强一天天长大,6岁时,到了上学年龄却连话还不会说,亲友催着汪宝柱送儿子去特殊教育学校,汪宝柱不干,围绕在一家人身边多年的冷眼讥笑,在他心底积蓄成了能量和坚持——“我要自己治好孩子,送他去正常人的学校!”
汪宝柱买了块小黑板,每天给儿子上4节课,上午8点到12点定时给孩子做肢体训练、按摩穴位。初中文化的汪宝柱开始买各种书籍,研究各种按摩手法,还参加了天津中医一附院举办的按摩培训班。每次学完都是先在自己和妻子身上练习,感受穴位,一天下来经常累得筷子都拿不住。
汪宝柱给儿子按摩
“那段时间好像每天都当一年来用了。”汪宝柱晚上在钟表设备厂上夜班,白天跟妻子倒班看孩子的空档再去打一份工,包个大车“扛大个”(运送米面等重物)。“几个小时就完事,我着急干完回去照顾孩子啊,扛大米180斤一袋,我能扛2袋。50斤一袋的面,我一次扛9袋,别人一两个月就不干了,我能一直坚持。”
在父母悉心照料下,汪强得到了学校领导的许可进入普通学校读书。小学二年级时他考了全年级第二名,数学100,语文98.5,从试读生转为正式生。随后,还在全区象棋比赛中取得了第六名,汪宝柱也被评为优秀家长到区里各学校演讲、分享经验,当时他演讲题目叫《一个脑瘫的新生》。
父子俩经常一起下棋切磋
02.“打拳是为了男人的尊严”
汪宝柱夫妻俩每天都会接送小汪强上学——担心他路上被欺负。即使这样,也还是不能时刻护汪强周全。
课间,有人把汪强围在角落里打他、骂他。汪宝柱回忆,冬天放学回家甚至能看到汪强的棉衣背后,被烫得一个个烟窟窿。“(想到他遭遇的),我感觉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”。
年轻时,汪宝柱曾在天津武警做过拳击教练。无奈之下,他决定教12岁的儿子打拳。
“为了保护自己,也为了男人的尊严。”汪强这样总结自己学拳的原因。
他回忆,“刚开始练拳时比较难,腿脚胳膊手都要配合,学起来比较麻烦,对我来说拳击难度太大了,当时我连走路都还晃荡,学了半年才能站住脚、打准沙袋。”
过了一段时间,当汪强在学校厕所又被欺负时,他使出一记摆拳将那个孩子击倒在地。汪强会打拳的消息很快在学校传播开,他还因此得了一个外号——“小泰森”。自然也就没人再敢欺负他了。
“拳击,对我来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能量。”对汪强而言,拳击是他的武器,也是他谋求平等的途径。
拳击,是汪强谋求平等的途径
03.父亲当了23年人肉沙包,被打到失明
尽管旁人都曾劝说,但汪宝柱和刘惠琴夫妻俩从没有过“再生一个”的念头,“生完了,汪强怎么办?谁照顾他?我们就一心一意把他治好不就行了!”
汪强学拳没有教练、没有陪练,全都靠父亲一人。“使劲打,使劲打!”,小时候汪强力量小,汪宝柱还不停提醒他使大劲儿打自己。“我为什么非让他学拳,拳击是对抗,你连打拳都会了,别的你肯定就会了,将来不在身边,我也就放心了!”
汪强回忆,“爸爸做我陪练20多年,经常被我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,胳膊肿得特别高,我就不好意思下手,但爸爸不干,如果你不这么刻苦练,水平很难提高,跟水平高的人打你会吃亏。”
经年累月的重拳之下,汪宝柱的飞蚊症愈发严重,右眼视力是0,完全失明,左眼视力也只有0.3。
“我倒没后悔过,我希望他狠劲一点儿,不然我不放心啊,等没有我们父母(在身边)他就得受罪了。”即使被儿子打得遍体鳞伤,汪宝柱更多的依旧是欣慰。
汪宝柱陪儿子练拳
父子俩练拳时,妈妈刘惠琴总会准备好水和补给用品,听着拳套在爱人和孩子身上砸出哐哐的声响,五味杂陈。“既替他们紧张,又为汪强自豪,我每次去看汪强比赛,看到他和正常人站在一个擂台上,我太自豪了,那种焦虑、紧张、揪心全没了。”
曾经一家人拼了命想要谋求的平等,因为拳击而实现了。
媒体的曝光之下,汪强成了家喻户晓的“脑瘫拳王”,他成立了病友群,有全国各地的脑瘫患儿家长请他演讲,去年底他还一个人去了佛山、深圳、东莞,“你说他胆儿多大,说上山就上山,有功夫啊,就不怕人了。”儿子的独立让汪宝柱兴奋不已。
汪强说,“我的梦想是让那些身体不协调的孩子们达到康复、找回自信。教孩子们打拳,有自信、防身、不受欺负。”
汪强教特殊儿童拳击训练
04.“我给了他残缺的身体,不能再要他的肾”
2019年1月3日,汪宝柱因小血管炎第二次住进医院,小血管炎对肾功能有负作用,汪宝柱被确诊为急性肾衰竭,也就是俗称的尿毒症。脚部肿胀愈发严重,甚至蔓延到了腹部。
汪爸爸日常靠透析来维持生命,胳膊上满是针管和开刀的痕迹,伤口的瘙痒经常让他成宿难眠。所谓透析就是把人体的血液引流出来,通过透析器过滤,把人体的多余水分,肌酐,尿素,微球蛋白等毒素清除,再输回体内。一次透析全过程要几个小时,汪强和妈妈倒班去医院给爸爸送饭和水果——就像小时候,父母亲倒班照顾汪强一样。
早年间为儿子治病开销不小,夫妻俩的积蓄眼看就要被掏空——第一次住院花了7万多,这个病一年得住两次到三次医院。透析一次花费600元人民币,自费部分超过半数,一个月下来,汪宝柱治病就要花掉数千元。
汪强一直觉得爸爸的尿毒症跟当时陪他练拳有关系,汪强说:“医生告诉我运动员很容易患这个病,因为剧烈运动很容易伤肾。当然,这和父亲当我陪练......被我打中腰部......肚子都是血肿也有关系。”他很自责。
汪强照顾躺在病床上的父亲
现在,汪宝柱的退休工资才2000元出头,刘惠琴退休工资2700元,汪强平时教拳一小时120元,一个月能赚2000多,因为疫情影响,今年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收入了。
作为儿子,汪强坚持要为父亲治疗,“不透析,人就没了。”甚至他想过要用自己的肾换给父亲。“我们根本就不同意换肾,换肾要50万我们没有那个钱,而且我们本身给孩子一个这样的身体就是对不起他了,怎么能再要他的肾呢?”母亲刘惠琴态度很坚决,“他就爱好体育,就爱好拳击,捐完肾之后,他打不了拳的,他唯一的梦想就又破灭了。”
儿子脑瘫,老公身患尿毒症,生活的重压一下子压在了刘惠琴的身上,“汪强爸爸这一得病,我觉得真是天塌下来了,这病还不如我替他得了!”
05. 50万天价换肾钱和一封送不出去的“战书”
2007年,汪强以每月500元租金租下了小区楼下的仓库,办起拳击俱乐部。几年前,小区整改仓库也被统一收回了。现在,汪强在一家拳击俱乐部代课教拳,有7-8个固定学生,一个小时连教带陪练收费120元。
拳馆老板冯超是他的师兄,十几年前就跟汪强父子俩相识。汪强这样的特殊拳手很难找到合适的对手“配对”,汪强记得,几年前天津市的一次比赛中,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做对手,只有师兄冯超跟他打了,两个人的关系也熟络了起来。
“他每一次出拳就像他自己奋斗的人生一样,出拳的频率非常高。”冯超有时会帮忙给汪强打靶练习,对于汪强的水平他很了解,“10年前,我看见汪强在一个俱乐部打实战(训练),对手是一个正常人,身体也很强壮。大概20多岁,经过了最少6个月的专业训练。整场比赛,汪强完胜。”
汪强曾在拳击比赛中获得冠军
中国的职业拳击市场还是起步阶段,冯超说,即使像他们这样水平的正常拳手出去打一场比赛也就赚2000-3000元。“必须还是你赢了,输了的话,出场费就减半。大部分拳手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或者靠代课赚钱。”
可打拳是汪强能想到的唯一的赚钱方式,每天看到爸爸难受痛苦的样子,他决定重返拳台,“虽然35岁了,年龄有点大,体力吃不消,但为了爸爸还是继续前进。”汪强找到了苏州定园职业拳击基地总教练姜雯耀帮他联系比赛,已经成功主办过多场国际比赛的姜雯耀深知为汪强找比赛的不易。
“职业拳击有着严格的积分体系,汪强已经35岁了再想走上职业拳台,希望很渺茫。”姜雯耀尝试着联系爱心人士帮汪强促成一场友谊赛,但因为疫情管控、场地报批的原因迟迟未能成行。
从5月到今天“马上比赛,再加把油!”的字眼不断地在汪强的朋友圈里出现。在等待比赛的四个多月里,汪强的训练比平时更刻苦,“每一次我们馆里训练完,地上全都是汗,打扫卫生的阿姨还以为是房顶漏水了,其实这都是汪强的汗水。”冯超说。
11年前,汪强曾唐突地向奥运冠军邹市明下过一封“挑战书”,“其实我们两个人都就没见过面,我就想跟他切磋下拳技”。2009年全运会期间,汪强在山东见到了邹市明,“我说要挑战他,邹市明也没生气,还跟我握手、拥抱”。邹市明在给汪强的寄语中写道:“你的坚强和勇敢感动了我,也激励了我,我相信我们拳击健儿一定会百折不挠,挥洒出漂亮的拳头和人生。”
11年后,汪强又一次地想到了挑战邹市明,这一次,他的想法很实际,只有跟名气大的人打,才能有更多人关注,赚更多的钱。
汪强与拳王邹市明
“我就想让爸爸再多陪我几年,我想要打比赛,想要挣钱,想要救爸爸!”
采访最后,我们问汪爸爸,未来还有什么目标和梦想吗?他想了想说,“就想让他把拳击搞好点,将来能多赚点钱,娶个媳妇!如果有条件的话,投资做个买卖,开一个脑瘫康复中心,离了我们他也能生活下去了。”至于自己的病情,他把手臂刀口上的胶布松开又贴紧后,沉默了……